《秃头歌女》：既不秃头，也没有歌女，却揭示了世界的荒诞

尤涅斯库，鼎鼎大名的荒诞派戏剧大师，也是第一个将荒诞派戏剧搬上戏剧舞台的人。而他所创作的荒诞派经典剧作《秃头歌女》首演时只有3名观众。

这是一出11场的独幕剧,人物有史密斯夫妇、马丁夫妇、女仆玛丽和消防队长。剧作在史密斯夫妇乏味的谈话中开场,接着马丁夫妇和消防队长来访,最后在人物支离破碎不知所云的狂悖对话中结束。

这部极端另类以至于不被当时观众所接受的剧作，为何在今天广为文学以及戏剧界广为推崇？

01 对传统说“不”，世人皆醉我独醒

在《秃头歌女》创作时，尤涅斯库已有广泛的文学修养和爱好，具备一定的写作经验。他认为戏剧是一种建立在戏剧艺术神圣作用基础上的再创造。

当时的法国剧坛最卖座的风俗喜剧，在他看来是粗制滥造，是人们因循守旧思想的反应。他不仅要创作出与传统戏剧截然不同的剧本，同时也冒着得罪固守传统的观众和评论家们的风险。

碎片化的情节、丧失个性和身份的人物、模糊不清的背景和环境、空洞的对白、喋喋不休的废话和陈词滥调、绝望虚空的精神状况……这一切在当时都显得如此陌生、混乱、无序、断裂和难以归纳。

1950年这部剧在巴黎一家小剧院“梦剧院”首演，不出所料引起了大多数观众以及评论家，作家的不满和抨击。“这根本没有戏，是一场失败的演出。”极差的口碑和入不敷出的票房收入，使它只演了六周便不得不停止。

《秃头歌女》的演出失败并没有击垮尤涅斯库的信心。他后来写到：当演出时听到观众的笑声，他发现剧本有某种力量，同时他也认为只有戏剧才能自由地把自己的创作思想充分地反映出来。

经得起多大的冷艳嘲讽，才能受得住多少的光环与荣耀。也许当下，你所做的事情，所坚持的梦想并未得到外界乃至家人朋友的理解，甚至与当下大多数人所追求的格格不入，但也请不要轻易地放弃，也许下一个马云，下一个乔布斯，下一个比尔盖茨，下一个尤涅斯库就会是你。

1956年，尤涅斯库的代表作《椅子》再度演出又一次引发了评论界的轩然大波，不同的是，这一次迎来的是好评如潮，人们开始再度关注起他的剧本。

经过了岁月的检验以后,《秃头歌女》以它反现实、反情节、反语言的艺术特征逐渐被人们所接受并认同。自1958年起，它就作为巴黎于舍特剧院的保留剧目连续演出，直至今日，已连续演了数十年，成为法国戏剧史上连续演出时间最长的剧目之一。

这部作品作为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之一，它给戏剧以及戏剧接受的“语言游戏”带来了摧毁和挑战，无论是舞台表演形式、情节还是人物语言都对传统戏剧是一次革新与开拓，如此大刀阔斧，如此触目惊心，却又如此引人入胜。

荒诞派戏剧对于当代戏剧创作的价值,不在于模仿,而在于超越。正如布莱希特所言:“要学习的恰恰是以前的剧作家敢于创作对于“新的”剧本的那种闯劲。”

02 幕落时分，皆是怪诞化了的生活

尤涅斯库创作《秃头歌女》之时, 正是西方社会进入到一个从未如此严重的危机四伏的时期, 人类几千年精心构建的所谓理性、信仰、道德等观念在战争的硝烟中, 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在那个多事、多变、动荡不安的社会里, 丧失了精神家园的人们，心中充满恐惧、孤独、迷茫、荒谬。走投无路、生活毫无意义，人类的文明社会与文明的人类正走在毁灭的荒诞之路上。荒诞是对人而言的, 人与世界的惟一联系只有荒诞。

在传统的存在主义哲学以及二战后现实背景的阐释模式中, 荒诞剧的极度夸张、怪诞的形式是对于现实生活的折射。

在《秃头歌女》中，缺乏思想与情感的史密斯夫妇，他们的对话尽是些日常琐碎的唠叨，其他人物的语言皆是单调枯燥，荒诞的。这些陈词滥调不断重复出现，正是为了突出现实生活的空虚和庸俗。

这种现象是司空见惯的，人们常常对此熟视无睹，固然它也是不可改变的。日常生活的单调枯燥是穿越时空的。冠状病毒引发的疫情为我们的春节假期延长了几天。在不出门宅居的日子里，你是如何打发时光的？

我们宁愿花费一个下午在快手抖音的短视频里也不愿花一刻钟在书本上。宁愿微信微博朋友圈不断刷，也不愿抬起头和家人聊聊天，宁愿漫无目的的逛淘宝，也不愿做一套室内运动健健身。

对于人类来说，精神世界的荒芜似乎是永恒的，它不会因为我们所处的时代更迭或是科技的发达而改变，也正因此，《秃头歌女》的存在才更具有价值和意义——通过日常生活里的平庸和无聊，来揭示人生和社会的荒诞不经。

在文学作品中，存在主义作家主要用哲学的理性方式来反映和解释荒诞，而荒诞戏剧的作家则用夸张的，非理性的方式来揭示相同的主题。荒诞剧的极度夸张、怪诞的形式是对于现实生活的折射, 正是因为对无秩序和不规则性的渴望, 才使得戏剧引入极其荒诞的形式来“分解”日常生活。

03 戏弄观众，戏弄世界，戏弄自己

二战以后人们，深感外界给自己带来的强大的威胁感与压迫感,既然上帝已死，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同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斥着异化,隔膜、冷漠、敌对、畸形。失望与痛苦弥漫着整个社会，每一个人都带着对社会，对世界，对自身的迷茫与困惑。

在剧本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英国式的大挂钟,它穿插剧本始终。却根本就没有发挥本来的功能,它像一个孩子随心所欲敲打着钟摆,胡乱地报告时间。

它扰乱着时间,但是在关键时刻它又用不同的节奏和声响配合着人物。它本应代表着理性的光芒。但偏偏是它打破了物理时间的逻辑,对传统进行着反抗。

它像极了尤涅斯库，也像极了荒诞派戏剧的作家们。荒诞派戏剧的中心阵地在法国,代表作家大都是外来的移民,独特的边缘生存状态使他们更敏锐地体验到了荒诞。他们既不属于原来的国家,新的国家也没有以一个包容的姿态接受他们。

他们像一群在异乡流浪的孩子,没有归属感,就像是挂钟的钟摆,没有目的、没有意义的划着弧线。他们对人生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

尤涅斯库的世界观是消极悲观的。他将自己的世界观倾注在艺术中，反应在作品上，《秃头歌女》中所表达的人生荒诞，前途迷茫，和命运的不可逆转，也代表着西方社会一部分人的思想倾向。

他们用这种荒诞的方式戏弄观众,戏弄世界,同时也戏弄了自己。二战给人们带来的是更大的幻灭感。人们对一切都开始怀疑,人们在时间、空间中无法定位,感到迷失、惶惑,所以用戏谑的方式开始反抗。

他们用游戏,用物的压迫来呈现现实,并怀疑一切。正是这种深深的绝望和思考成就了文学上成功的荒诞派戏剧。